「原來是良善與信實緊追着我
在我有生之年
我也要回到上主殿中
以度悠悠歲月」(詩二十三6) [1]
詩篇第二十三篇最後一段，詩人從羊羣得到牧人的全面照顧，就是詩人在第一節至第五節的分享，回到他對上主感謝。本文會從荒蕪曠野牧羊的習慣分析詩人筆下的恩惠טוֹב(ṭôb)、慈愛חסד(ḥēsed)、隨着ﬧﬢףּ (rādap)。
良善טוֹב (ṭôb)
「原來是良善與信實緊追着我」，良善טוֹב(ṭôb)意義豐富，《和合本》譯作好(創一4，申一14)、快樂(撒上二十五36)、至善(代下三十18~19)，基本含意是美好、美善。[2]詩人所說的美好，自然是指前文，上主如同好牧人的美好。按照二十三篇的作者刻意使用妥拉的詞彙，並連結以色列民四十年曠野飄流，說明上主如同牧人帶領以色列民在曠野生活。[3]曠野荒涼空虛的特色，正好和應創世記描述上主的好。
創世記第一章表達上主的好טוֹב (ṭôb) 有兩方面的好；妥當預備的好טוֹב (ṭôb) 和撥亂反正的好טוֹב (ṭôb)。創世記第一章記述上主創造天地。六日創造，上主創造光，創造陸地、創造地上的動物，最後創造人類。上主用好טוֹב (ṭôb) 來評價祂自己的創造奇工。這個好טוֹב (ṭôb) 的評價，可能是上主欣賞自己的創造，更可能是為人類預備合適家園的好。在二十三篇第二至五節，羊享受牧人周全照顧，青草、溪水，死蔭幽谷……同樣充滿着妥當預備的好טוֹב (ṭôb)。
至於撥亂反正的好טוֹב (ṭôb)，是指上主把「淵面黑暗」、「空虛混沌」轉化為有光有暗，有植物有動物；秩序井然、充滿生氣的天地。「空虛」不是空無一物，而是指一片敗壞，原有的事物失去秩序與意義 (賽三十四11)。
從人的角度來說，荒蕪的曠野沒有甚麼好。筆者樂於在城市生活，曠野景色、大漠風光，拍拍照、說說笑，是城市生活的點綴。若果要筆者在曠野長居，曠野就說不上好。然而，若果不以人為中心看曠野，曠野本身見證上主的好。詩篇第一零四篇的作者，從充滿生命氣息的曠野述說上主的好。[4]「耶和華使泉源湧在山谷，流在山間，使野地的走獸有水喝，野驢得解其渴。天上的飛鳥在水旁住宿，在樹枝上啼叫。他從樓閣中澆灌山嶺；因他作為的功效，地就豐足。」(詩一零四10~13)[5]
而這份出現於曠野的好，和應在缺乏的環境，充滿著上主的看顧。二十三篇的青草、溪水、死蔭幽谷，既講述牧人的好，也同樣見證上主賜下清水和綠草。而詩人在缺乏中，宣告我不至缺乏，正是建基於這份曠野的好。
信實חסד (ḥēsed)
如同詮釋טוֹב (ṭôb) ，也許可以從五經中上主的חסד (ḥēsed) 理解詩人筆下的信實חסד (ḥēsed)。信實חסד (ḥēsed) 是一個意義豐富的詞彙，卡米高 (Michael Card) 在查考חסד (ḥēsed) 的書，書名用上Inexpressible (難以言盡) 描述חסד (ḥēsed)。[6]
חסד (ḥēsed) 在摩西五經只出現二十一次，其中只有十五次指到上主的חסד (ḥēsed)。十五次中九次出現在以色列人出埃及，在曠野的轉捩點。
以色列人過紅海。「你憑慈愛חסד (ḥēsed) 領了你所贖的百姓；你憑能力引他們到了你的聖所。」(出十五13)
上主賜下十誡。「愛我、守我誡命的，我必向他們發慈愛חסד (ḥēsed)，直到千代。」(出二十6；另參申五10，七9、12)
以色列民敬拜牛犢，背叛上主，上主與以色列民重新立約。「耶和華，耶和華，是有憐憫有恩典的上帝，不輕易發怒，並有豐盛的慈愛חסד (ḥēsed) 和誠實，為千萬人存留慈愛חסד (ḥēsed)……」(出三十四6~7)
以色列民拒絕進入迦南，摩西為以色列民代求。「耶和華不輕易發怒，並有豐盛的慈愛חסד (ḥēsed)……求你照你的大慈愛חסד (ḥēsed) 赦免這百姓的罪孽，好像你從埃及到如今常赦免他們一樣。」(民十四18~19)
綜合來說，以色列民在曠野經歷上主的חסד (ḥēsed)。חסד (ḥēsed) 既引領以色列民開始曠野之旅，也沿途保守着他們。尤其是חסד (ḥēsed) 往往出現在以色列民叛逆上主，審判的拯救。以色列民在曠野的經歷חסד (ḥēsed) 與羊羣在曠野和應。在曠野，牧人向羊羣施與חסד (ḥēsed)。當羊羣偏行己路，走迷了路，甚至走到險境；牧人會不辭勞苦甚至危險，尋找迷羊。
隨着ﬧﬢףּ (rādap)
在二十三篇的完結，詩人用上意義豐富的טוֹב (ṭôb) 和חסד (ḥēsed) 描繪上主的看顧。又運用牧人帶領羊羣的情景講述上主的看顧。「原來是良善與信實緊追着我。」
為何良善與信實在後面，不是在前頭？
有誰不想雲柱火柱領路？
楊牧谷語重心長地道出這是跟從上主的道理。「祂的恩惠慈愛常在我們的後面，而我們必須先開步走了，才發現祂的供應跟着到來。」[7]
不過，根據「隨着」ﬧﬢףּ (rādap) 的字義，詩人也許是想說，上主的良善與信實好像戰場戰士相鬥，毫不放鬆地從後追趕敵人。「隨着」ﬧﬢףּ (rādap) 在聖經出現一百四十次，主要用於戰場上追趕敵人。亞伯拉罕為了救回羅得，追趕四王，「直追ﬧﬢףּ (rādap) 到但」(創十四14)；法老「追趕ﬧﬢףּ (rādap) 以色列民」(出十四8、9、23)；艾城人與以色列民互相追逐(書八16、17)。詩人也許是說，上主一直以祂的良善與信實緊貼着詩人，一點也不放鬆。
此外，若果把情景放在牧人與羊，「隨着」是指牧人或牧人的助手在緊隨羊羣後面保護牠們。[8]在曠野牧羊，多過五十隻羊會有助手，助手通常在後面照應。[9]一般情況是，牧人在羊羣前面領羊。「既放出自己的羊來，就在前頭走。」(約十4) 牧人沿途發聲，羊就跟着聲音行走。
一般的羊視力弱，跟從牧人的聲音行動。「……羊也跟着他，因為認得他的聲音……」(約十3~5) 而近東的羊在猛烈陽光下生活，更會患上白內障。[10]
當兩三羣羊聚在井旁，等候飲水(創二十九1~2)，只要牧人發聲，羊羣就會準確地去到自己的主人身邊。[11]例如：一個牧童可以從幾千隻羊中召集屬於他的十二隻羊。當他吹起牧童笛，他的羊就會從四方八面，不多不少，跟在牧童身後，離開其餘幾千隻羊。[12]打岔一點，羊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鼻子聞，憑着草香找出石頭之間的草。[13]
當傍晚回到羊圈，牧人通常走在後頭，方便牧人點算有沒有羊走失，以及觀察哪隻羊受傷。[14]再者，傍晚時份，野獸活躍，牧人在後面可以有效保護羊。[15]換句話說，上主沒有一刻放鬆祂的照顧。就如牧人不會因為回程而鬆懈下來，反倒更加小心。
結語
詩人從曠野牧羊的習慣道出，上主看顧祂的羊兒是沒有一刻放鬆的。「原來是良善與信實緊追着我。」作為身在曠野的羊，我們相信上主仍然看顧，留意上主的作為，以感恩的心走「任重道遠」之路。
[1] 李思敬：〈詩歌書〉，載《聖經研究導引》，周永健編 (香港：中國神學研究院，2003)，103~104。
[2] s. v., “טוֹב,” The Hebrew and Aramaic Lexicon of the Old Testament, Vol. 1, Student edition (Leiden/Boston/Köln: Brill, 2001), 370~72(370~72).
[3] C. Hassell Bullock, “The Shape of the Torah as Reflected in the Psalter, Book 1,” in From Creation to New Creation: Biblical Theology and Exegesis, Essays in Honor of G. K. Beale, ed. by Daniel M. Gurtner and Benjamin L. Gladd (Peabody: Hendrickson, 2013), 31~50.
[4] 任志強：〈人出去做工，勞碌直到晚上〉，《信息》第335期 (2016年7月~8月)：3~5。
[5] 國家地理雜誌攝製的記錄片可以作為是詩篇第一零四篇的影像註釋。“Wild Israel, The Negev Desert,” National Geographic Documentary, https://www.youtube.comwatch?v=QNMXtlUrp AY, assessed on 4 Mar, 2021。
[6] Michael Card, Inexpressible: Hesed and the Mystery of God’s Lovingkindness (Downers Grove: InterVarsity, 2018).
[7] 楊牧谷：〈也是邂逅 (詩篇二十三篇)〉，載《也是邂逅——詩篇與你》，氏著 (香港：更新資源，2009)，220。
[8] Kenneth E. Bailey, “Good Shepherd in Psalm 23,” in the Good Shepherd: A Thousand-Year Journey: From Psalm 23 to the New Testament, the author (Dowers Grover: InterVarsity Press, 2014), 54.
[9] Gary M. Burge, The Bible and the Land: Uncover the Ancient Culture, Discover Hidden Meanings (Grand Rapids: Zondervan, 2009),54.
[10] 患白內障羊圖片，參David Darom and Yossi Eshbol, Animals of the Bible: From the Lion to the Snail (Herzlia: Palphot, 2007), 14。
[11] 韋捷 (Fred H. Wight) 著，周鳳芝譯：〈牧人的生活/綿羊和山羊的照顧〉，載《聖地風俗習慣》(Manners and Customs of Bible Lands)，氏著 (香港：天道，1993)，171。
[12] 1989年以色列士兵在伯利恆把巴勒斯坦人幾千隻羊拘禁在一處。某個家庭多番懇求，獲准從幾千隻羊中找回一家人唯一財產——十二隻羊 (Burge, The Bible and the Land, 51)。
[13] Meshach Paul Krikorian, The Spirit of the Shepherd: An Interpretation of the Psalm Immortal (Grand Rapids: Zondervan 1938), 36.
[14] Krikorian, The Spirit of the Shepherd, 113.
[15] 韋捷：〈牧人的生活/綿羊和山羊的照顧〉，172。